彭格列旁系隶属文职部

wb:狼崽真是好文明

【元祖夹心】不需要被知道的事

*注:背景设定是动画未来战里没有被改动的10+各位的那条线;虽然是夹心,但以59的视角居多


*预警:狗血,ooc,有原创角色


我真的没想到自己会爆肝那么多.......我果然对元祖夹心爱得深沉TAT

写得跟流水账一样,真的是用心想大纲,用脚写文ORZ




(一)


那还是最开始的时候。


并盛的冬天总是很冷,毕竟处于日本偏北部,每年下雪几乎是家常便饭,连当地人也半是骄傲的半是自嘲地称自己为“雪之子”。


而从地中海沿岸而来狱寺隼人则表现出极大的不适应。习惯了故乡冬季的温和潮湿,而这里的一阵寒风都仿佛裹挟着细碎的冰屑。狱寺也正处于年轻气盛的时候,少年奇怪的自尊心和骄傲不容许他裹得像团球一样笨重粗拙,他仍然只穿一件单衣,套一件并不厚重的冬装外套;连加绒的棉鞋都不屑穿,宁可选透气的板鞋或者轻便的球鞋。


——然后就是呼啸的冷风教他做人。船袜和裤管之间总会随着走动露出一条并不严密的缝隙,外套的拉链就算拉到顶也会留出大块的脖颈。于是狱寺隼人不得不加大自己的动作幅度,促进骨骼肌产热;但他又不允许自己抖得太厉害显得自己有多逊,便强迫被寒冷刺激得起鸡皮疙瘩的身躯放松下来,然而他的牙齿还是违背了主人的意志时不时打冷颤,一说话模糊不清的口齿就会完全暴露狱寺冻得不行的事实,于是他也更少言了,脸色阴沉晦涩。


其他同学见了也只会觉得狱寺隼人可能心情不好,然后避而远之,不去触这个暴躁的不良少年的霉头。有些女生甚至还会升起对他更深的敬意和仰慕:狱寺君好厉害,大冬天的还穿那么少,自己也不过冬天穿裙子,露大腿而已……


偶然听到这些言论的狱寺脸更黑了。某种程度上他还是很佩服这些日本女孩穿短裙露大腿的执念。


不过他虽然能在别人面前伪装的很好,可在有些人中却完全做不到。


“狱寺君穿得太少了……”泽田纲吉叹了口气,“真的没有关系吗?”


面对自己最敬慕的人关心担忧的目光,狱寺感动得一塌糊涂:“能被十代目这么关心实在是我的荣幸!不过居然让十代目如此操心我果然还不够称职!没有关系的,区区日本的低温而已……阿嚏!”


都说言多必失,在这个情况下也完全不例外。过于激动的狱寺都忘了控制自己身体的战栗,说话的时候上下牙都在打架,更别说一个响亮的喷嚏。


泽田纲吉想笑又不敢笑地看着狱寺隼人一副在“竟然在十代目面前丢脸简直是奇耻大辱”的社会性死亡的绝望脸,便解下了自己的围巾:“不要老是说那么夸张的话啦......如果不介意的话,狱寺君可以用我的围巾,是妈妈刚买的,我也没戴多久。”


“怎么可以!!”狱寺隼人打了鸡血一般从刚刚心死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双眼亮晶晶的仿佛下一秒就要猛虎式落地,“不,我的意思是,这是十代目的东西,我何德何能享受这等待遇!况且您也就这一块围巾而已,若是害得您着凉我真是无法原谅自己......啊啾!”


“所以说啦,”泽田纲吉终于忍不住笑出声,趁狱寺又要自闭的时候果断给他围上了围巾,“这种时候就别逞强啊,如果以后患上风湿病很麻烦的。”


男孩照顾人的能力还不够熟稔,从给人围围巾的糟糕手法中就可见一斑。可是毛茸茸的围巾还带着温热的体温,紧紧贴在冰凉的脖子上时有说不出的熨帖。尽管全身并没有为脖子处的温暖而而增强了抗寒能力,可狱寺却觉得自己揣了个火炉。


本来被寒冷侵袭会麻痹皮肤的触觉,但当泽田纲吉的手不经意间蹭过狱寺隼人的脖子时,敏感又炙热的触感从两人短暂相触的皮肤上猛得炸开,神经纤维和突触恪尽职守地传递化学递质和神经电位,电信号和化学信号交替着转变,演绎着几百万年来生物原始的反应,一直到大脑皮层。


“好啦......果然我连围个围巾都弄不好。”泽田纲吉看着称得上并盛池面之一的友人的脸被乱糟糟围成一团的围巾遮挡得几乎看不清脸,连冷都打不败的时髦的穿搭全载在了自己的围脖鬼才上面,纲吉再次为自己废柴的能力感到挫败。


所以他并没有注意到狱寺隼人红得不正常的脸以及从他凑近开始就保持缄默的异样气氛。


“请千万不要这么说自己!十代目打得结很好看,比外面那些花里胡哨的系法实用太多了!”狱寺隼人连忙赞美道。


可是你现在连说话都困难啊!泽田纲吉完全没有被安慰到,感到十分窘迫。


“啊,阿纲,还有狱寺,原来你们在这里。”一个碍眼的人毫无自觉地横插进来。


身为运动健将、棒球王牌的山本武穿得也很少,但他与逞强的狱寺隼人不同,他是真的不怎么畏寒,大冬天还会因为太热而出汗。


现在已经放学了,熙熙攘攘的学生鱼贯而出。山本武因为社团有些事所以稍微迟了点,并没有与纲吉他们一起走出去,但在人流较多的校门口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自己的朋友。


“不过阿纲你今天穿得可有点少啊……咦,狱寺你围的围巾是阿纲的吗?”不等狱寺隼人回他一个凶狠的关于他居然敢让十代目在寒风中等那么久的质问,山本武倒是先发制人,上前一步占据了纲吉空出来的左手部位,他高大宽阔的身型立刻挡住空缺的这一块冷风的狠戾。


你个混蛋!狱寺隼人怒视着山本武如此自然地就与泽田纲吉齐肩而行,如此自然地融入到了左手位,如此理所应当的......成为三角画面的一部分。


“那是十代目对身为左右手的我真切的关怀!”注意到山本武的目光集中到自己脖子上的围巾,狱寺突然心情大好,特意还把因为寒冷而微微蜷缩的身体挺直。


“因为狱寺君穿的比我还少,皮肤还那么凉,就把围巾借他了。”泽田纲吉解释道。不过我围得太差了,所以山本君就不要用异样的眼神看狱寺啦我会更愧疚的!


“这样啊,你们关系可真好啊,哈哈。”山本武满不在乎地笑笑。随即他挠了挠头,充满歉意地道,“对不起啊,阿纲,狱寺,因为快比赛了所以这次集训时间长了些。”


“你也知道道歉啊!”狱寺不爽地道。


“没,没有关系啦,我也知道山本最近比较忙,毕竟我们都期待你能在这次比赛里取得好成绩。对吧,狱寺君?”泽田纲吉赶紧看了狱寺一眼。


狱寺隼人露出不情愿的表情:“对——所以你这个家伙如果没有获胜辜负了十代目的期望,我一定会替十代目教训你的,棒球混蛋!”


泽田纲吉瞬间心累,不过好在山本武一如既往地并没有把狱寺的恶言放在心里:“对了,阿纲,为了补偿,喏——”


山本武打开斜挎包,从里面拿出一条浅蓝和深蓝交织的围脖,没等其他俩个人反应过来就把它套在了泽田纲吉脖子上,还打了一个套舌结。与泽田纲吉乱打一气的手法不同,围脖舒舒服服、不紧不松地细致地挡住了脖子和领口可能露出的皮肤。


“你在做什么——”狱寺刚张口蹦出几个字就没有下文了。


“怎么样?其实我今天早上就想把它送给你了,这几天阿纲一直都表现得很冷,都不愿意走出教室。不过今天看到你已经有围巾了就没有送出去,以为自己晚了一步,现在看来并不是多余的嘛!”山本武爽朗地微笑。


“那真是太感谢了!山本君真是细心啊!”泽田纲吉惊喜地道,他褐色的眼睛像是打了光一样闪烁着。


“反正新年也快到了不是吗,就当我提前送你新年礼物了。这一年多谢关照了啊!”山本武终于把手揽了过去,搭住了泽田纲吉的肩膀,因为他知道这一次狱寺隼人绝对不会气恼地吼着让他对十代目放尊重点。


友人刚运动完的身躯还溢着余热,这下真的像个火炉一样。泽田纲吉完全放松地任由山本武有点沉的手臂压在自己的肩膀上,此刻他们几乎是零距离,连鼻息都能相互感受得到。


狱寺隼人无声地跟着,他仍然站在泽田纲吉右手边稍后一点的位置。在常人眼中这个距离稍微近了些,只要不注意,在走路的自然摆臂过程中,狱寺隼人的手可以很轻易地碰到泽田纲吉的手,或者,牵住。


可是他一次也没有。


在这个稍显亲密的距离中,他便再也没有僭越过。


于是他看着山本武揽着泽田纲吉,而自己与往常的每一次一样,小心翼翼地计算着自己跨出的步伐有没有超越范围。这其实并不简单,因为他们俩个有时候会走慢有时候则会走快,遇上熟人打声招呼,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加快脚步一探究竟。可这种麻烦最后成了习惯。


后来狱寺隼人再没有穿得很薄过,他会带上围巾、帽子,必要时还有手套,十代目的围巾固然温暖,但同时带来的沉重让狱寺几乎喘不过气来。有几次他还特意多带了一副,可惜没有用上的机会。毕竟山本武可不像自己会给对方留下这么个愚蠢的空隙有机可乘。




(二)


狱寺隼人时常为自己这种夹杂在忠诚和崇敬之间微妙复杂的情愫感到烦躁,这会让他有种宛若背叛的耻辱。明明他对十代目的感情是那么诚挚而纯粹,他只想成为一个尽职的左右手,向彭格列十代目效忠,献出自己的一生。


为什么——


狱寺侧头注视着纲吉再次展露的笑颜,周围是陷入狂欢而攒动的人群,底下是最为精彩的一场球赛刚刚落幕。


在全世界中他们俩个只是差点被人流挤散的小点,在狱寺隼人的世界中外界的盛大比不过眼前人轻扬的褐发。只有泽田纲吉的颜色是真实而具体的,其他的一切都是模糊的色块,成为一团粗糙的背景。


这是初三山本武打的最后一次棒球比赛,也是规格最大的一次,他们与全国有名的中学比,受到包括其他地区媒体的关注。听说日本有几家有名的棒球俱乐部也有人观赛,甚至有望对比赛中表现优异的学生抛出橄榄枝。


对方不愧是强校,一开始比赛的比分就很焦灼,还隐隐有被对方压一头的趋势。直到刚才最后时刻定胜负的一局——山本武的全垒打!


赛场是露天的,人多也嘈杂,可那一下确乎是全场屏息凝神,随着几声尖叫,人群才再次沸腾。并盛的学生喊得嗓子都哑了,与山本武同班的同学激动得想要翻下观众席。女生的应援及时响起,彩炮铺天盖地,“山本武必胜”、“并盛必胜”的醒目的横幅成了摄像头的焦点。


裁判的哨子还没吹响,队友们就齐齐跑过来拥住了震撼全场的山本武。更多的人簇拥了过来,连敌人也只能服气地注目。几个拉拉队的女生想要挤进人群的中心,然而只是被越挤越远。也就身经百战的记者敢卷起袖子加入混战,话筒宛若刀戟般挥舞得虎虎生威。


人都有趋光性,当他们触到光芒时会觉得自己也与有荣焉。然而事实是他们不过是被光源慷慨地渲染到显得明亮些,本身仍只是向光的虫子。


“山本真厉害啊。”站在看台上的泽田纲吉感叹。


狱寺隼人正忙着抵挡躁动的人群的拥挤,肢体的碰撞让他很不好受。因为他们俩个是山本武的好朋友,占到了最好的观看位子,现在比赛结束,一个个都跑到这些观看点来了。


“这不是彭格列的守护者应该有的能力吗,如果他没有赢只能说他太逊了......你个混蛋还敢挤过来,要是碰到十代目你就死定了!”狱寺推搡着人群时还不忘贬低了一句。


忽然,狱寺隼人从挡住人群中抽身,他福临心至般扭过头,不出意料地看到泽田纲吉露出来闪闪发光的表情。


那是因为被所有人庆祝和簇拥的山本武,无视了队友的赞美、女生的告白、记者的采访,在群魔乱舞的人中,在杂乱无序的球场上,牢牢地锁定了泽田纲吉。这个随着年纪的增长越来越英挺帅气的校园红人剑眉星目疏朗,脸部的轮廓更是带着锋芒的凌厉。


万众瞩目的明星只为他心中的明月闪烁。


山本武自信、张扬地大笑,但目光却如雨般温和。他的外表是供他人评价和欣赏的,只有眼神是独属于心上人的。


谁能不为此时的山本武而心动呢?


狱寺隼人自虐一般盯着泽田纲吉喜悦和羞涩的笑容,这本该是救赎和治愈他的良药,却染着剧毒。


不对,看到十代目那么高兴,你应该也要为此开心;山本武为十代目挣了面子,你应该也要庆祝。毕竟,你是十代目最忠诚的左右手啊。


为什么——


为什么居然挤不出一个轻松的笑,自在地说,嘿,山本武这小子还是有点本事的嘛!只会死死咬着牙,不断吞咽着翻涌而上的巨大的苦涩和不甘,全身僵硬着仿佛失去了什么似得傻傻地杵在原地?



(三)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泽田纲吉?”男生笑嘻嘻地问。但很快他觉得气氛不对,这个出了名的不良少年居然在沉默——不,不是沉默,而是在蓄力,阴骛冰冷的眼神浸着硝石和硫磺的气息,只需要一点火星就能引燃。


狱寺隼人只觉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全身的血液都在往上涌,导致他祖母绿的眼睛充血似的可怖。


在别人的惊呼中,狱寺隼人猛得踹翻了对方的桌子,踩在凌乱的书堆上一把揪住了大放厥词的男生:“你个混蛋在说什么?!”


“我,我什么也没说......”男生既震惊又惧怕地赶紧否认。


“我再听到这种诽谤的话,就不会这么简单地放过你了。”狱寺隼人冷冰冰地威胁道,然后在其他人无力的劝阻下放手,走出了教室。


他,泽田纲吉和山本武已经升到并盛高中部。原先同一届的同学大部分也直接在高中部就读,另外一些则去了其他高中。开学因为运气不好没有和泽田纲吉分在一个班,前不良现彭格列岚守毫不犹疑地找上了校长,愣是把他换到了泽田纲吉的班级。


高中的学生显得要比初中更成熟、也更开放一些。最明显的莫过于今天的情人节,比起原先还委婉曲折、藏着掖着送义理巧克力朦胧暧昧的情调,都大大方方明目张胆地秀起恩爱。当然若是被风纪委员或者老师看到怕是今日就是爱情的末日。


狱寺隼人目不斜视地从一对正在走廊监控死角上搂搂抱抱的情侣身边经过,女生立马抬起头把目光黏在他的背影上,男生酸溜溜的却又无可奈何。


狱寺隼人的外貌放哪儿都很吃香,今天他没少收到情书和直接的告白——其实平时也有。男生对他的虽然妒羡,但没有对另外几个校草级别的人来得强烈。他从初中开始在性格脾气的风评上就很差,对女生也毫不怜香惜玉,虽然是个意大利裔的混血儿,可完全没有承袭意大利男人撩妹的天赋,一看就是个注孤身的酷哥。


可是,狱寺隼人很烦躁。他确实比两三年前冒冒失失的自己要沉稳很多,但刚才还是失态得厉害。


因为今天是情人节,因为今天泽田纲吉要向暗恋了多年的笹川京子表白。


他起初还不相信,可是那个男生信誓旦旦地说自己亲眼看到泽田纲吉今天早上专门去京子的班级问她傍晚放学的时候能否一起回家,他有事想对她说。


“这种情况下,一看就知道是想要告白啦!”男生贱兮兮地道。


“不可能!”狱寺下意识地反驳,然后才反应过来确实不是不可能。


泽田纲吉暗恋笹川京子,这是事实。


“今天早上你不是意外得没和泽田纲吉一起来上学吗?我估计他也会跑来跟你说放学也有事不能一起回家了。你既然是泽田纲吉的好朋友,何不就帮他一把?他之前追女神的事迹一直传到高中部,也怪可怜的。”


“你再用那种语气说一遍?”狱寺隼人冷冷道。


男生瑟缩了一下,但又觉得自己没有必要那么胆小,于是清了清嗓子,故意放大声音说:“说来也奇怪,你一个男的对周围那么多投怀送抱的女生不感兴趣,怎么单独对泽田纲吉那么敏感啊?”


“我说,你是不是喜欢泽田纲吉?”




“狱寺君?狱寺?你在想什么,发那么久时间的呆了。”泽田纲吉冲狱寺隼人挥了挥手。


“啊!对不起十代目!因为最近太忙了所以精神有点分散,居然那么大意地忽视了十代目......”


“没关系啦,我找狱寺来也不是什么大事。”泽田纲吉搔了搔脸颊。


“就是,今天放学我可能不能和你一起回去......”


晴天霹雳。


狱寺隼人看着泽田纲吉的嘴一张一合,后面的声波穿过耳道经过耳膜也无法在大脑形成有效信息。


你快集中起精神啊,十代目在跟你说话呢!狱寺的精神世界分裂成了两半,他不断向深渊倒去,虚空导致的眩晕、不安、呕吐欲让他脸色苍白,只有一个狂躁暴怒的声音不断冲他吼。本该可以唤醒他的神志,可除了增加头痛没有什么作用。


“......你觉得怎么样?”泽田纲吉期待地问。


这是在问他问题吗?狱寺露出一个他练习很久的、不会像上次那样做不出表情而僵硬的笑。


“好啊。”




狱寺隼人是已经成熟很多了,他明白作为左右手,不仅首领的要求和命令能达到,他没有表达出来的意思也要充分领悟并贯彻。他其实知道曾经他和山本武打搅了他好几次好事,以前还能装作是年少不知,如今是万万不能了。


他放学后在体育馆打篮球一直打到深夜,投了590个球,中了270个——严格来说只有前300个在认真打,后面的几个只是像发泄一样没有目的地投出。到最后筋疲力尽了狱寺才注意了一下时间。


那么晚了,我肯定不会烦扰到十代目他们了吧?狱寺隼人苦笑着在瘫倒在冰凉的地板上,初春的天还是带着寒意的,剧烈运动透支体力散热后,体温还是源源不断被空气和地面夺走。


躺到第二天发烧,被赶来看望的泽田纲吉狠狠训了一顿,并发誓绝对不会再拿自己的健康安全开玩笑了。


——可是我更不想......狱寺张了张嘴,泽田纲吉退出去的动作像慢镜头一样,直到房门咔嚓一下关上,一切尘埃落定。


他还是没有说出来。一如初中养成的保持距离的习惯。


狱寺隼人给自己做了个笼子,心甘情愿地安睡在沉寂静好的“首领和部下”的关系中。只有他自己知道,当他发现泽田纲吉并没有和笹川京子在一起时,竟然产生了一种劫后余生的释然。


这种排斥和游离在忠诚之外的感情,到底是什么呢?






(三)


“你喜欢阿纲吧?”比起当初那个蠢得无可救药的棒球笨蛋,已经大学毕业的青年一边翻阅着报告公文,一边轻描淡写地道。


狱寺隼人咬着烟头,整理材料的手一顿:“你在说什么废话,我最敬爱的当然是十代目。”


“别自欺欺人了,狱寺,你也已经成年了,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山本武把文纸随意甩在桌上,他抬起头看向背对着他的友人。


就算过去那么多年了,狱寺还是无法忍受山本武的目光,透彻锋利,像刀抵在脊梁上那么难受。


“我喜欢阿纲。”也没等狱寺隼人回应,山本武就先坦白,“在以前,准确来说是初一reborn刚来没多久的那段时期,我就对他产生了兴趣,我像天文学家在本来已经和熟悉的一片星空里的突然找到一颗以前没有发现的恒星一样新奇且兴奋。”


“我没有兴趣听你谈你的年少情史。况且我早知道你对十代目图谋不轨。”狱寺不耐烦地打断。


山本武和气地笑笑:“早知道?具体是什么时候知道的?狱寺,我想我从来没有想隐瞒自己的意思。”


“你一定要在我准备答辩的时候来打扰我吗?”


“哦对了,差点忘了你现在是哈佛商学院的高材生,”山本陈述的口吻却意外的带刺,“回答我的问题,狱寺。”


“准确来说我现在是MIT高材生。”狱寺接着山本的讽刺道。


他们正处于波士顿距麻省理工学院较近的Cambridge,这里是许多mit、harvard学生租房的地段,只是房价偏贵,住这里的非富即贵。狱寺隼人的公寓宽敞明亮,里面只放着最基础的家具设施,最多的还是书。公寓对面能看到查尔斯河静静流淌。


狱寺应彭格列总部的安排是要来美国接管彭格列在美势力,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对十世家族最为忠犬的彭格列岚守高三一毕业就直接报考哈佛读本科,天才的他轻松拿下了金融博士学位,转了工科专业后还在彭格列的帮助下到麻省理工深造。与他一同分配到美国的还有彭格列雨守,只是山本武倒是安安分分靠特长生与泽田纲吉一起考上了日本东京大学,挂了牌之后才飞往北美。


他本来是直达拉斯维加斯的飞机,却抽空转了机到波士顿来找狱寺隼人。他的不请自来让狱寺措手不及,重新撕开了深藏在他里的摇摇欲坠的牢笼。


时间的磨练使他成为一个真正称职的左右手,他褪去曾经让人无比担心的鲁莽、浮躁,竟意外的显得沉默寡言、冷峻凌厉,对于部下来说是个严厉得有点不近人情的上司,但胜在做事一丝不苟、干净利落,手腕狠绝让敌人都感到惧怕。


可他现在却像年轻时一样苦闷困顿,烦躁地抓了抓自己的头。




情人节,又是情人节。狱寺隼人似乎天生与这个节日有仇。


“你在干什么?”男生震惊地看着他。


怎么又是你!狱寺有种裸奔的羞耻,他只能外强中干地让他闭嘴。


毕竟被人发现自己像个小女生一样折千纸鹤......两年来积攒的不良形象一下子就倒塌了啊!


“哦~是因为快到的情人节吗?没想到狱寺你终于开窍了啊,怎么,有喜欢的人?”男生迎着狱寺隼人嫌恶的脸心大地凑了上来。


“关你屁事。”狱寺干巴巴地道。


男生又在那里用夸张的语调表达自己的惊讶,聒噪得不行。


根本不是为了送给喜欢的人这种粘粘糊糊的理由,他可是连着折了一年要送给最敬爱的十代目啊!如果不是学校里突然传起一个人折了半个月的千纸鹤送给自己的暗恋对象并在一起的爱情故事,十代目衷心地说了句“真羡慕啊”,他才不想做这破事。


不过折半年就叫真爱了?他要折一年给十代目表达他最真诚的爱戴!


“是给泽田纲吉吧?”男生笑笑。


狱寺懒得理他。


“不过,在这一天,送这个礼物,反而会让他苦恼吧?”


“你在说什么?”狱寺握拳作势要揍。


男生赶紧退后几步:“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是说真的——在情人节送千纸鹤,只会让人误解是爱情吧?泽田纲吉一看是个直男啊,被同性示爱可不会让他高兴啊,更何况他还没有跟女神在一起。”


他说的没错。虽然狱寺还是揍了几拳消了消气,但到底让他冷静下来。


折了一年多了,总不可能说不送就不送,天才的狱寺隼人决定采取匿名的方式。


第二天整个班都被泽田纲吉桌子上一大罐千纸鹤所震撼,泽田纲吉也惊得说不出话来。所有人都在猜测这几千只千纸鹤的来源,只可惜没有留下任何痕迹能表示是谁送的。


狱寺隼人看着泽田纲吉好奇又兴奋的样子暗爽很久了,尤其是山本武也很意外的样子,看得狱寺真想当着他的面把这件事抖出去。


中午自修课的时候文艺部的人突然找上泽田纲吉,表示能不能借用一下这些千纸鹤。学校的文艺节快到了,但是有些道具因为个人疏忽没有弄齐,尤其是还差将近一半的千纸鹤,只够装饰好一半的大厅。而负责的人又是个强迫症,非得凑个对称。刚巧听闻泽田纲吉有一堆千纸鹤,就想来问问。


得知原委的狱寺隼人气得就要暴起。


“可是这是别人送我的,这样不太好吧……”泽田纲吉犹豫地说。


“哎呀只借用那么几天,弄好后会还你的!让这些千纸鹤为校争光,我想送的那个人也会很开心吧?”


开心个鬼!狱寺磨牙。


“是啊,阿纲,这么大一罐你带着也不方便,你可以当在他们那里先存放一部分,到时候再一起带回去。”没想到山本武也凑进来劝说,在泽田纲吉耳边说了几句。


你个棒球混蛋!狱寺几乎想要吐血——不不不应该是先把山本武打得出血!


“那好吧,”泽田纲吉无奈地妥协,“请一定要小心弄啊,可以的话我不希望有破损。”


“泽田纲吉你真是大好人!到时候文艺演出的贡献幕表上也有你的一份!”文艺部的人感激涕零。


“那真是太好了呢阿纲,你之前不是就很想为这次文艺演出做点什么吗,这下真是如愿了。”


“是,是吗,哈哈......”


当泽田纲吉感到异样转过头来时,他的岚守,露出一个毫无破绽的、真心祝福的微笑:“恭喜十代目!”






(四)


“你跟十代目告白过了吧?只是失败了?”狱寺隼人再次点燃一根烟,但只是叼着,浪费地让火星将烟身吞噬。


刚才还游刃有余的山本武像被噎了一下,他神情古怪:“你在说什么啊?”


“别不承认,”拿回主动权的狱寺懒洋洋地倚在书柜旁,“被拒绝也是正常,十代目怎么可能喜欢你。”


夕阳最后的辉煌撒向查尔斯湖畔,波光粼粼地勾勒一场光影的华尔兹。马路上逐渐亮起了路灯,不少住宅也打开电灯照明。狱寺隼人却没有要亮灯的想法, 他一半的侧脸隐入昏暗的室内,一半被余晖渲染得晕成一团光圈。立体深邃的五官在明暗交界处优势更加凸显,竟产生了一种古典的油画质感。




高三。


最为紧张的一年终于来了,学生和老师都被即将到来的全国性选拔考试压迫得喘不过气来。不过也有两类人除外,一类是要么家境优越要么成绩烂得无可救药,总之对考上大学无所求,一类是像狱寺隼人一样成绩好到无所顾忌。


不过现在他还是纠结得和那些挣扎着成绩在理想大学和现实中波动的学生一样。


前几天迪诺来日本拜访泽田纲吉的时候提到狱寺隼人,说他的成绩太好了,这种学习天赋不去考高等院校实在有些可惜。而且虽然他们是黑手党,但主要还是混迹商政界,哪还像低级的混混一样成天打打杀杀。彭格列说穿了也就跟个财政集团差不多,需要有更多的人才管理。


迪诺还传达了总部的安排,雨守岚守将发展在美势力,云守驻守东亚,晴守和雾守接管欧洲分部。


“如果你能考上哈佛商学院,可就与我是校友了啊,狱寺。”离开前迪诺还不忘调侃一句。


“戚,别又像曾经一样是为了考验我的忠诚度,不管怎样,我是不会离开十代目的!”狱寺隼人不屑道。


“这次是真的啦,”迪诺苦笑了一下,然后正经道,“况且你本来就是要去北美发展,大学又是一个很好的社交平台,像哈佛普林斯顿这类高校更容易让你接触到美国的上层阶级的圈子,彭格列好几个合作者的子女就在那里上学。”


“如果你愿意去的话,彭格列那边的意思是会尽力助你直接读本科的。”


才不想去。狱寺撇撇嘴,他侧头看泽田纲吉正埋在作业里奋笔疾书,连一向上课发呆作业不做的山本武也严阵以待。


他们俩可是被reborn下死令的,考不上东大就去地府走一遭吧。


教室里静悄悄的,只有像蚕食的沙沙声响着,所有人的笔杆都不知停歇地摇晃着。好吧,狱寺隼人是个例外。连续几次模考的高分让老师给了他一个“免死金牌”,允许他不做作业。


放学的响铃打破了这一沉寂,不参加晚自习的学生开始收拾书包走人。狱寺隼人突然开始紧张起来,他心不在焉地用余光瞟着泽田纲吉慢吞吞地整理作业,在他站起来的一刻马上走到他身边。


“十代目——”


“啊,狱寺君,”泽田纲吉突然慌张地打断了他,“我和山本今天有事要迟点回去,可能不能跟你一起回家了。”


狱寺隼人愣了一下。


“真的十分抱歉,我......”


“好。”


狱寺体贴温和的回应出乎纲吉的预料,他似乎察觉到哪里不太对劲,但只是结结巴巴地道歉了几句就走了。




——所以说啊,十代目,我现在有没有成为一个称职的左右手呢?黝黑的山丘上,狱寺隼人像高一情人节那天瘫倒在体育馆上一样把自己摔向草坪。


旁边是摆得整整齐齐几大桶烟花,如果发射到天上会是绚烂的一行“祝十代目考上理想大学”的字。


这几天高强度的学习让泽田纲吉精神萎靡了不少,为了振作,狱寺隼人想了好几天才想出这么个点子,更是为了理想的效果早早在学校后山丘摆好了烟花的位置。就等着今天他亲自为十代目点燃烟花,然后注视他在绚烂光彩下明艳的神态。


虽然好意没有送出让人遗憾,但狱寺隼人根本不会在意,大不了换一天呗。


然而,他因为忘带笔记本而回学校时,亲眼看到说“有事”的十代目独自和山本武亲昵地走在一起,还专门往偏僻的地方走。他们俩个好像在说些什么悄悄话,偏矮的泽田纲吉被完全搂在了山本武的怀里。


山本武空出的一只手还大力地揉了揉泽田纲吉的头,最后他们又一次凑在一起,那是过于大胆的距离,两个人的头完全碰在一起。狱寺隼人无法判断这种距离的触碰,是不是在......接吻。


什么嘛,难怪十代目这一整天都精神不太集中,原来如此。


早在泽田纲吉放学时婉拒他的时候,狱寺就感受到了熟悉的钝痛,和高一情人节那次一样,深渊抓住了他。


——可是我更不想......


曾经病床上狱寺奇怪于自己在纲吉走出去时心里蹦出的一句有头无尾的话。


现在他知道了那句翻滚在心底的,一次次缠绕着他,啃噬着他,鞭笞着他,几近哀求的渴望——可是我更不想被抛下啊!




“山本武,虽然我不愿意承认,但十代目最依赖的就是你。”狱寺仰起头,突出的喉结耸动,“他对你有一种天然的信赖,这种信赖使你们产生不了一丝空隙,只要一方主动,就可以轻易踏过那个距离。”


“而你也一直这么做。你让十代目慢慢习惯他的另一半就该是你来占据,无论何时,只要你存在,你就会自然而然与他并肩。你也并非是唯一的,但你是让所有人产生惯性的。”


“在这方面,我永远也比不过你。”


白兰的威胁越来越迫近,不断压缩着彭格列可以喘息的空间。不仅外面战况焦灼,内部的暗波汹涌也不断,人心涣散,泽田纲吉首领的身份都不能完全压下来。


如果不是泽田纲吉极力地劝说,狱寺隼人差点就要放下在美的一切事务跑到意大利去支援。


偶尔,泽田纲吉会跑来找狱寺隼人谈心,他总是说着说着就说到山本武。


“我很担心他,他看起来可能是我们中最轻松从容的一个,可是他太会隐瞒了。他总是安慰我们快崩溃的神经,但硬撑自己遭受的痛苦。”


“现在日本也被杰索家族渗透,听说还发生了几次大规模的热战。我们只有两个选择,要么增援要么舍车保帅,在本部无疑后者呼声最大,而经过多方分析也确实后一个更有优势。连山本武都劝我要为长远打算。”


“可他以为我没有看见,当得知情报时他骤然抽搐的表情吗?他的父亲就正在战局的焦点上啊!”


山本武的伪装向来滴水不漏,可泽田纲吉没有一次不曾发觉。


被忽略的,只有狱寺隼人罢了。








(五)


“狱寺你啊,”山本武用手盖住了自己的眼睛,低沉的嗓音里泻出了细碎的笑声,“太过在乎对方反而不自知了呢。”


“你说了那么多,我才是应该羡慕你的人啊!”


迎着友人微微睁大的眼睛,山本武轻轻说:“我没有向阿纲告白过。”


“什么?!”


“你说阿纲关心我,但事实上他从头到尾最放心不下,是你啊……”




“狱寺没有来呢。”泽田纲吉叹了口气。


满桌的人互相看看对方,也表示了震惊。


“我那个弟弟,在做什么啊!电话也不接。”碧洋琪不满道。


这是泽田纲吉难得亲自下厨,他想在这一天好好感谢这么久以来一直帮助、支持他的伙伴们。为了保证自己不会被废柴的体质坑,泽田纲吉一早就找上笹川京子,希望她能协助自己,毕竟她的家政向来是满分。


他还特意对自己的朋友保密。


“就是,今天放学我可能不能和狱寺君一起回去......但我想邀请你今天晚上来我家吃饭,你觉得怎么样?”


他看着自己的岚守从他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有点魂不守舍,神情不太对劲,这让泽田纲吉莫名紧张和担忧。他还没来得及询问狱寺怎么脸色那么难看,狱寺就已经回复“好啊”。


然而他食言了,一直到晚宴结束都没看到狱寺的身影。


“阿纲,狱寺那家伙可能是忘了,你也别太在意。”山本武离开前留意到泽田纲吉暗淡的神情。


“不,我知道的啦。狱寺君总和我在一起,他也需要有自己空间的,何况今天还是情人节。”


结果狱寺那天居然和别人在体育馆打了一个晚上的篮球,着凉发了高烧躺进医院。


“那个陪他的人,是坐在他前面的男生,早川同学吗?”泽田纲吉训完狱寺隼人后纳闷道。


“狱寺什么时候和他关系那么好了?”山本武也同样不解。


第二年的情人节,泽田纲吉一大早就收到了一大罐千纸鹤。对方完全匿名,没有留下一丝能证明身份的线索。


文艺部的人正巧找上门来,泽田纲吉就配合山本武假装同意,然后赶紧环视班上其他人的神情,大部分都是无所谓的模样,只有少数女生露出遗憾的表情。


“送你的人藏得也太好了吧,这都没有露出马脚。不会是其他班的吧?”山本武感慨了句。


他看到泽田纲吉完全没有苦恼的样子,忍不住问:“你难道不好奇了吗?”


“因为很显而易见啊,”泽田纲吉冲他露出带着点狡黠的满足的笑,“能这么做的,也只有狱寺了啊。”


“那你......”山本武怔住。


“狱寺很少这么遮遮掩掩送我礼物,他现在以这种方式送出,肯定有不能说的原因,我直接戳破对他不太好。”纲吉腼腆地挠挠脸


“你和狱寺的关系真好啊。”山本武意味不明地说。


“但是,我现在还是有了麻烦啊,一个晚上要折几千只千纸鹤来得及吗?”纲吉很快又怂耷了下来。


“哎?”


“我总不能把狱寺折了那么久的千纸鹤真的送出去吧?看来要熬通宵折了。”


山本武定定地看着泽田纲吉嘴巴上念叨着完蛋了完蛋了,却仍然藏不住嘴角勾起的笑。


“不过那个文艺部的人怎么知道我收了这么大一罐千纸鹤?”


“我没记错的话,早川就是文艺部的吧?”山本武的声音沉了下来。


那是高三,泽田纲吉发现自己的抽屉放了一张战书。大意是泽田纲吉这种玩弄他人感情脚踏两条船的人没有资格得到狱寺隼人的爱护和关注,不如打一架分胜负,输的人自动退出。


本来泽田纲吉想要一个人赴约,结果那天状态太差了,还是被山本武发觉了。


对方还很有心机的挑了个偏僻的地方。山本武为了让泽田纲吉振作起来,趁他不注意用头撞了他一下。


“好痛!”


“别想太多啦,阿纲。有我在呢。”山本武摸了摸他的头。


老早等在那里的一伙人之首,果不其然就是早川。


“泽田纲吉,虽然不知道你是用什么方式捕获狱寺隼人的,但现在他是我看上的,劝你想全身而退还是趁早。”早川轻蔑地道。


“那你又算什么?狱寺有理会过你吗?”山本武上前一步挡在纲吉前面。


“滚开,山本,不关你的事,不然连你一起打。”早川五官狰狞,“况且这不是你最希望的吗?就这么让泽田永远离开狱寺,你不是能独占他了吗?我实在无法理解你们,一个一个眼瞎了似的甘愿被这个曾经的废柴束缚在身边。比起弄人心,我还是自愧不如啊!”


山本武的脸一下子沉了下来,被温和爽朗的外表和粗神经所遮盖的锋利突然爆射而出,像一柄即将出鞘的武士刀一样覆满冰霜。


可他被拉住了。


“我不知道你产生了什么误解,但狱寺君和山本君都是我最好的朋友,我用真心与他们交往,未曾有过欺弄他们的念头。”泽田纲吉的声音压低,配合着发育期略有点嘶哑的声线,就像进入死气状态一样。


“反倒是你,自诩喜欢狱寺,却干着龌龊的事——之前狱寺的学生档案被篡改的事就是你干的吧?因为深知自己达不到他所能企及的高度,就妄图把对方拉下来,让他毕不了业。”


“我不愿意干涉狱寺君交友的自由,但如果你这种人成为他的朋友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允许的!”




“你知道你考到美国后,那几个晚上阿纲连睡都没睡,独自一个人哭,白天还装作没事地和我们打闹吗?”山本武迟疑了一会,还是没忍住带着责怪的语气说了出来。


“我......我要是知道十代目会这样,我就绝不会去美国了啊!”狱寺攥紧拳头。


“就知道你会这样,所以阿纲从来不让我们告诉你他有多想你。”山本武深深吸了口气。


狱寺露出了让山本武都不忍心看的表情,但他还是说了下去:“所以你的逃避,于你于他都是一种残忍。”


“承认吧,你喜欢他。”山本武说完,感觉深沉的疲惫几乎要把他吞没。


啊啊,自己怎么会那么傻非要来点醒他呢?明明自己都难以应付这错综复杂的关系了,还干些自讨苦吃的事。




“阿纲,新的一年你有什么愿望吗?”


“嗯......还是和以前一样,希望我的朋友和亲人都能平平安安的。就,稍微有点贪心,现在还希望他们能在我身边呢。”


“这不算贪心哦,阿纲的愿望,一定会实现的。”




如果说狱寺隼人对泽田纲吉是言听计从,那山本武对他就是有求必应。


但毕竟有私心,山本武到最后都没有把高中三年的那些事情全说出来,包括早就被狱寺遗忘的早川。


原谅我的任性和自私吧,阿纲。







(六)


“话说——”狱寺隼人把目光望向他之前一直视为敌人的入江正一。


“阿纲在哪里?”山本武抢先一步问道。


未来战圆满落幕,威胁整个世界的白兰也彻底在这个时空消失。在战争中幸存的人舔舐着心灵的创口,慢慢恢复了过来,等待他们的是百废待兴的全新的未来。


“已经到地面上去了。”




葱茏茂盛的树林和丛芜的灌木垂直分层,遮挡住了那个人的身影。好在他深黑色的西装在阳光明媚的树林里比较醒目,沿着狱寺隼人再熟悉不过的路径,他很快看到彭格列十代目静静伫立在棺材旁。


十代目肯定已经感受到自己了。狱寺想着,呼吸情不自禁放轻了。这个不太平的时代,每个人都有极高的警惕性,就算彭格列总部的防御系统再高,驻守本部的人也时刻绷紧着神经,一点风吹草动都紧张得像有敌人入侵。身为首领更甚,保护得越好,风险也越高。在情况最危急的那段时间,泽田纲吉几乎整夜整夜失眠。


风声、草动、虫鸣,这些轻微的声响鸿沟般横亘在两个人的心跳声之间。


对方没有动。


过去、现在、未来,他们仍然处在最好的年纪,享受着盛大世界的绽放。


对方没有动。


厌恶、敬仰、爱慕,为了片刻的生命的悸动,他们患得患失了一个青春。


对方没有动。


误会、欺骗、释然,在漆黑中闯得头破血流,只有彼此的搀扶聊以慰藉。


窸窸窣窣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叶子被拨开、花草被撇开的动静挠痒痒似的酥痒进了心里。几乎同时,泽田纲吉也转过了身。


仿佛花了一个世纪。


年少的狱寺隼人以首领对部下的要求来严苛自己,如今的狱寺隼人则以泽田纲吉本人的意志来塑造自己。因为泽田纲吉的意志,他珍惜生命、重视同伴。而他自己的诉求也很简单,无论是争左右手也好、舍身相救也好、屈尊相救也好,他只希望自己不要被抛下。


一个抛弃自己出身的旅泊者,跋山涉水,无畏艰险,不知疲惫,亦不惧死亡。他没有回望过去的能力,也没有展望未来的勇气。


可是啊——


阳光透过密集的树冠,照进了略显昏暗的森林。细细密密的光点和尘埃在俊美的银发男人的眼角铺陈着,他是造物主用最洁白细腻的大理石精心雕刻而成的艺术品。


现在,艺术品活了,翠色的眼睛里蕴藏着的是光也无法探到底的温情。


可是啊,狱寺隼人永远低估了自己对对方的退让和妥协。得知泽田纲吉假死后,再多悲痛、心如死灰和不被信任的委屈、不甘、埋怨,都抵不过一瞬的失而复得。


他或许永远不知道对方是否发现了自己的心意,是否回报了自己的付出,但这一切都无所谓了。在信仰的尺度上,丈量得失是多么可笑的一件事。


“欢迎回来,十代目。”狱寺隼人听到自己虔诚而熟稔地说。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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